自从那天晚上过后,迟惜白再也没见到过凌海墨。
一周的旅学一闪而过,明天就是回程的日子,今天学生会组织了一场海滩party,男生们穿着沙滩短裤,女生们穿着泳衣,在海滩上尽情玩耍。
沙滩排球人满为患,海边浴场竞相入水,冲浪、潜水、游艇各式各样的运动被富家少爷小姐们挖掘出来,欢呼声嬉闹声不绝如缕。
迟惜白坐在树下的吊椅上,身边林菁捧着一本书在看。
迟惜白怀疑自己是那天晚上吹了海风,这两天感觉到有点鼻塞头晕,是感冒的前兆,就没有下水去玩,而林菁纯粹是不敢,也没有人陪着,索性就在岸上陪着迟惜白。
迟惜白想鼓励林菁多去融入集体,但是想想林菁对莱顿公学想必也没什么归属感,也就按下没提。
赵微澜倒是抱着冲浪板玩得很开心,还时不时摆个pose,让岸上的小跟班们给她拍照。
这几天看赵微澜,迟惜白就会想起凌海墨给她讲的那个往事。
幼年丧母给赵家兄妹俩带了极强的不安全和不稳定感,赵颂臣不得不提早成熟,给自己和妹妹铸就一个安全的巢穴,但他还是个孩子,不免会显露出急切和焦虑,而这份焦虑也通过兄妹俩的相处,传递给了赵微澜。
所以,在赵微澜的潜意识里,安全感=有价值=和陆遇筝联姻,这样一条逻辑链的构建让她紧紧攥住陆遇筝这根救命稻草,希望陆遇筝的喜欢和爱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,因此会一直追着陆遇筝跑,哪怕陆遇筝不冷不热,她也必须通过追逐陆遇筝来构筑安全感。
迟惜白想得有些恍惚,直到太阳照进眼睛里,才猛地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。
等到眼睛感受不到刺眼的强光时,才慢慢睁开眼睛,没想到却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她面前。
陆遇筝给她递了杯水。
迟惜白接过来,道了声谢谢。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陆遇筝问。
迟惜白扶了一下脑袋,“还是有点晕,不过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很多了。”
陆遇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,“我找个医生给你看看。”
迟惜白连忙说不用,“我只是有点头晕,没事的,不用看医生。”
看迟惜白抗拒,陆遇筝也没有再坚持,只是嘱咐她如果不舒服要及时告诉他。
迟惜白点了点头,看到旁边坐着的林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,四周除了她和陆遇筝之外,也没有其他人了。
她犹豫片刻,还是问出了口:“会长,我有件事情,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陆遇筝瞥了一眼林菁坐过的位置,微微皱眉,还是转到迟惜白的另一边坐下。
“你说,我听着。”
迟惜白皱着眉头说:“会长,如果你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,你会对他怎么样?”
陆遇筝瞥了迟惜白皱成包子的脸,“不用如果,笙笙和我,是同母异父的兄妹。”
迟惜白大为震惊,“什么?”
陆遇筝和陆遇笙的感情那么好,有的时候陆遇笙还会缠着陆遇筝讲睡前故事,完全看不出来,两个人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。
陆遇筝却没什么惊讶的,平静地叙述:“我母亲在继承陆家之后不久,就和我的父亲离婚了,后来,她包养了一个情人,就有了笙笙。”
迟惜白:......
你们有钱人家的生活方式她是真的不懂啊。
陆遇筝虽然家族关系复杂,但是亲兄妹两个的关系确实很好,不比陆家,就算人丁不兴,父子关系也僵硬得很。
这下子不用问了,迟惜白已经懂得了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“你问这件事情,是听说了什么吗?”陆遇筝在迟惜白的问题上一向很敏锐,她还没开口就猜得八九不离十。
迟惜白沉默片刻,说:“我听说了赵家的事情。”
这件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算秘密,陆遇筝了然地点了点头,“你知道了颂臣的弟弟在红霞岛了?”
迟惜白说:“刚知道。”
陆遇筝说:“赵冬寒的情人很多,私生子也不少,红霞岛这个也算不上特殊。”
竟然还不止一个,迟惜白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。
迟惜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,掌心里握着水杯,低头没有再说话。
反倒是陆遇筝,主动挑起了话题,“你这几天,好像一直躲着我。”
虽然是疑问句,但陆遇筝说的很肯定。
迟惜白蓦地抬头,猝不及防和陆遇筝对视一眼,随即心虚地移开目光,闪躲道:“没有啊,你想多了。”
陆遇筝顿了一下,抿了抿唇,“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了,没有去找你,你生气了?”
迟惜白连忙摇头,“不是的!这次旅学是学生会组织的,我知道你肯定很忙,怎么会怪你?而且,你还抽空给我带早餐,我怎么会生你的气?”
最后几个字,迟惜白说得有些气短。
好像,大概,也许,应该还是有一点的。
陆遇筝怎么会看不出来迟惜白的异常,眼底滑过一抹黯淡,语气却卑微到尘埃里了:“你撒谎。”
迟惜白一噎,“我......”
“我哪里惹你生气了,你告诉我,我会改的,别不理我,好不好?”陆遇筝低垂着眼眸,平时清冷的人此时却温声细哄着自己的心上人,期盼自己能得到一句判决和回应。
迟惜白哪里见过陆遇筝这个样子,当即就软了心肠,软和地说:“没什么事会长,是我自己不好,不关你的事情。”
陆遇筝却不赞同地看着她,“惜惜,你怎么会有错呢?”
迟惜白还没反应过来陆遇筝说了什么话,就听到他继续说:“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,惹你生气了。”
迟惜白看着陆遇筝瘦削不少的脸庞,仿佛褪去了初见时还有些许稚嫩的模样,现在变得更加成熟可靠了。
“没有的会长,你别胡思乱想。”
“你不肯说,是因为,不想继续跟我在一起吗?”陆遇筝突然斩钉截铁地问道,目光直直地盯着迟惜白的眼睛。
迟惜白被陆遇筝话赶话逼到这个份上,只能说了实话。
听到赵颂臣在迟惜白面前揭穿了当时的事情,陆遇筝眉骨一跳,心底的阴厉差点就按捺不住了。
迟惜白说了之后,有点紧张地瞥了陆遇筝好几眼。
“会长,你放心,我知道的,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,你......”
“对不起。”陆遇筝突然开口打断了迟惜白的话。
迟惜白没想到陆遇筝这么干脆地道歉了,当即愣住了。
陆遇筝定定地看着迟惜白,绷紧了唇线说:“当时的事情,是我考虑不周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迟惜白摇摇头,说:“我没受什么委屈,你愿意为我出头,说明你已经认可了我这个朋友,我很高兴。”
朋友吗?
陆遇筝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,望着迟惜白说:“那你是原谅我了吗?”
在陆遇筝恳切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,迟惜白怎么会不原谅?
看她点头了,陆遇筝才松了口气,并没有告诉迟惜白,当时赵微澜在比赛开始之前突然换了纯血马,也有他的手笔。
这种事情,并不需要她知道。
不过,幸好那次她没有受伤,否则他一定会......
party一直持续到晚上,海滩上开始播起了DJ,少男少女们在音乐声中尽情欢呼,享受着回到学院前最后的狂欢。
迟惜白坐着感觉有点冷,一件带着檀香味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头。
身边的椅子坐垫往下一沉,白衬衫的身影就在迟惜白身边落座。
是沈时泽。
他怎么来了?
沈时泽温和地帮她理了理衣领,“晚上冷,多穿点衣服。”
迟惜白微微转身,不动声色地撇开沈时泽的手,自己整理衣服,说:“谢谢。”
沈时泽见手心落空也不生气,微微一笑:“除了谢谢,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吗?”
迟惜白愣了一下,摇摇头说没有。
“是吗?”沈时泽捏了捏尾指,轻声说:“我听说,陆遇筝从你这里得到了答案。”
“惜惜,你可不能厚此薄彼,告诉了他,却不告诉我吧?”
沈时泽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迟惜白。
“什么、什么厚此薄彼?”迟惜白有点不敢看沈时泽。
不管怎么样,沈时泽总是第一个给她告白的人,即使是假的,现在单独面对他,总会觉得有点尴尬。
“我在追求你,惜惜,你不知道吗?”沈时泽说得直白,让迟惜白不由得老脸一红。
她偏过头,沈时泽眼里的深情浓得像要把人溺毙,可是她知道,沈时泽并不喜欢她。
迟惜白定定地看向沈时泽,见他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,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“你根本不喜欢我。”
看着沈时泽略有松动的眼眸,迟惜白皱着眉头说:“你根本不喜欢我,为什么非要说喜欢我呢?”
沈时泽没想到迟惜白会说得这么干脆,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什么话能说出来。
“副会长,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。”
迟惜白话音一落,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,铛地一声,海上突然炸起第一朵大红色烟火,砰地一声顿时拉走了所有人的心神。
随后,一朵朵烟火在夜空中爆裂开来,五光十色如同海上明月,美不胜收。
迟惜白的眼睛里落满了烟火的轨迹,转瞬即逝却又美丽绝伦。
“你怎么知道,我一定是开玩笑呢?”沈时泽低声呢喃着。
迟惜白转过头,烟火声掩盖了沈时泽的声音。
“沈时泽,你说什么?”迟惜白问。
沈时泽只是看着迟惜白笑,没有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