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啥时候回娘家去?”
刘云霞摸着肚子微微一笑道:“我娘家的路不好走,想着等雪彻底化了再回去。”
徐润玲就接话道:“今年是云霞成婚头一年,按理要今儿就回去的。可她怀着身子呢,我跟你爹到底是不放心,便让等天好了再回去。”
杨秀见弟媳脸上并无恼意,便放下心道:“确实,还是身子重要。今儿沟里那雪厚的,树树一站进去都拔不出来……”
秦树不乐意地拧了拧身子,拉着杨秀的衣袖不让说,秦钰想到那个画面又咯咯咯笑个不停。
秦树索性把脸埋进妈妈怀里,一家人看着他像鸵鸟都忍不住乐了。
刘云霞看着两个孩子,忍不住摸了摸肚子,心里充满期待。
*
果然不到下午饭时间,杨秀奶奶党氏就回来。
徐润玲打趣道:“哟,又没在老三家吃饭吧,我就说你听着秀儿来准回来……”
老太太笑呵呵道:“饭啥时候不能吃,我孙女来了可不能不看……”
“瞧瞧,秀儿还害怕她三婶说你偏心,你可不就偏心……”
言语间,党氏已经拉着杨秀的手,亲昵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,徐润玲忍不住笑道:
“哎呀呀,看你奶把你疼的,生怕你哪里少块肉……”
“那可不,哪像你当妈的心大,都不知道给闺女做顿肉补补……”老太太也笑道。
“好好好,你们祖孙俩亲香,让我做饭去,可不敢饿着你的大孙女……”徐润玲和婆婆说话一贯如此,刘云霞在一边看得艳羡。
平心而论,徐润玲绝对是个好婆婆,勤快话不多,她们两口子吵架有错从来都是大力的。可她就是放不开,没办法像在母亲跟前那般自在。
杨秀怕冷落了弟媳,就拉着刘云霞和老太太转战道厨房。
杨家的厨房里也有一张大炕连着锅台,每日烧锅,炕总是热热的,冬日里一家子吃饭就在这炕上。
把老太太和两个孩子安置在炕上,杨秀边帮母亲摘菜边和家人闲聊。
不管那个年代,八卦总是人们永恒的话题。
徐润玲受伤忙个不停,嘴上也是不闲:
“听说年前王宏跟媳妇离婚了,然后他媳妇儿跟了你大爹家的老二?”
“嗯……”杨秀点头:“我也是过了几天才知道的,家里也没张罗,听说就领了结婚证。”
“也不知道咋想的,她在王宏家多自在,非得跑去受气……”
杨秀挑眉:“她可不是受气,大年夜的就给文庆挠了好几道口子,我大伯娘愣是没敢言语……”
“好家伙……”徐润玲大为震撼:“你大伯娘跟你婆婆都能斗个你来我往的,咋在媳妇跟前这么窝囊?”
“那谁知道呢……”
刘云霞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,老太太替孙女担忧:
“照你这么说,那就是比你婆婆还厉害,那你平时可注意着些,别去招惹……”
“放心吧奶奶,我婆婆也跟我说过了,我省得的。”
“呢,你婆婆到底是老家子,你听她的没错……”老太太放下心,叮嘱道。
徐润玲有些好奇:“你婆婆天不怕地不怕的,还怕个侄媳妇儿?”
“也不是怕……”杨秀替婆婆正名:“她现在满心都是赚钱,哪有空搭理刘荣啊,提醒我们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……”
徐润玲忍不住对亲家刮目相看:“你婆婆真是出息了……”
老太太也点头:“就是,搭理他们做什么,过好自家日子最重要……”
*
这边祖孙三代其乐融融。堂屋里,秦文礼和老岳父也相谈甚欢。
说实话,自从知道妻子童年阴影以后,他心里对老丈人是颇有微词的。此刻东拉西扯的就聊到了上学,秦文礼便道:
“八月那会儿,我妈和秀儿去上学了,现在也识了些字,能算来账。”
杨永禄并不知女婿的小心思,闻言很是赞同:“识些字总是好的,尤其你们家摆摊子,总不能只靠你一人算账,你妈这件事儿办的有眼光……”
见老岳父没关注到重点,秦文礼还想再点点,可抬眼看着老头子花白的头发,慈和的眼神,又忍不住放缓了声音:
“是,我妈和秀儿学得好,还被乡上表扬了,我们家现在还有张奖状呢……”
杨永禄依旧是一副老教师的姿态道:“学习是个长久的事,我现在还读书看报呢。你也是,别老看武侠小说,也接触接触其他的类型,老话说'书中自有黄金屋',你想生意做得长久,就得坚持不懈的学习才行……”
秦文礼:……
好吧,把人家尘封的记忆没唤醒,倒给自己找了个教训。
虽心下腹诽,他依旧笑着应承。无他,这世上关心他的长辈不多,而老岳父,是其中最真情实意的一个!
“爹,过几天我和秀儿准备领孩子去趟塬上,您有啥捎带买的不?”秦文礼问。
“去塬上?跟你妈说了吗?”杨永禄反问。
“说了,是她同意了的。”
“那就好,人到我们这个年纪就盼个儿女平安,你是该常走动走动。”他感慨一番道:“听样子你是准备去买点啥?”
秦文礼笑:“是,我和我大哥都准备买台电视。”
杨永禄赞赏地瞅了眼女婿:“电视好,有了电视就不算睁眼瞎了,电视多少钱?”
秦文礼说了大概情况,杨永禄痛快发话自己家也要一台。
秦文礼开心,一次要三台的话就可以和他们搞搞价了。
*
杨秀在娘家欢欢喜喜,胡玉凤在家里忍无可忍。
初三一大早,天放晴,好久不见的喜鹊在枝头上叽叽喳喳个没完。
老太太高兴道:“喜鹊叫,贵客到,今儿怕是有客要来。”
胡玉凤便草草热了些剩饭应付了肚子,招呼秦生田抓紧清扫院落,时不时瞅眼门外,看是什么贵客。
这一瞅就瞅出气来了:从大路上过来的那群人,最前面不是老傅两口子是谁。
什么瞎眼喜鹊!
可这大正月上门,也不能真摆个脸色给人家看,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应该是家里的小辈,胡玉凤只好强撑起笑脸。
“玉香,妹夫,没想到呀,你们今儿咋来了?”人都跟前,胡玉凤就招呼道。
老傅哈哈笑:“正月里嘛,正好几个孩子都在,就想着带过来给大姐你们拜个年……”
几个孩子纷纷喊人,胡玉凤笑着一一回应,又招呼众人进屋。
老傅和胡玉香率先在凳子上坐定,儿子傅红军也抬屁股坐在炕沿上,倒是他家的大闺女靠着炕边站着不动脚。
胡玉凤就道:“天冷,你们几个上炕坐……”
“没事儿大姨,我们不冷……”傅红英自以为隐蔽的摸了把床单,然后就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甩手。
胡玉凤就有些不高兴:自家房屋虽说陈旧,可屋里的铺陈那个不是洗了又洗干干净净的,做这幅样子给谁看,嫌脏你就站着吧!
“文礼两口子呢,咋不见人?”胡玉香在屋里扫视一圈道。
“昨儿就去丈人家了,家里就我们三个老的了……”胡玉凤淡淡道。
屋里一时有些沉默,老傅家几个孩子把四周看了个清清楚楚,心里不免纳闷:不是说大姨家挣钱了吗,瞧着还是这么个穷酸样啊!
心里纳闷归纳闷,可三姐弟没人真问出来,她们的老母亲就不一样了,直接开口道:
“大姐你这咋还是老样子,挣了钱都不添置几样家具?”
胡玉凤:……
真是有108句脏话等着怼出口。
到底是有孩子在,胡玉凤压下火气。老傅见势不对,想着今日有所求赶紧开口道:
“大姐,你年前还去看大哥了?”
“去了,咋了,你们也去了?”
“没,就是听人说你给大哥提了肉送过去,你走之后他就送人了……”
哎呀,那天早上提过去的肉生完气忘提走了,胡玉凤心里骂自己一句,嘴上却硬邦邦道:“给他就是他的,他爱给谁吃给谁吃,又不是孩子,谁还能管得住他!”
老傅讪笑道:“对对,就是可惜了大姐你一片心……”铺面就是浓浓的一股陈茶味。
胡玉凤心里膈应,怼道:
“这有啥,我费心巴拉拉扯大玉香她们两个,也没想着要回报啊。”
要真论可惜,最可惜浪费在二妹身上的粮食,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专气她的东西!
胡玉香抿了抿嘴,老傅也尴尬闭嘴,屋里又安静了下来。
“大姨,我听我婆婆说你还得奖状了?”傅家二女儿傅红兰好奇询问。
胡玉凤点点头吗,指了指墙上道:“就哪呢,你文庆哥非要买了相框挂起来。”
几人顺着胡玉凤的手看了过去,就见长方的相框里一张红艳艳的奖状,可惜这几人都不识字,看不懂写的啥。
“大姨你真厉害……”傅红兰真心夸奖。
胡玉凤笑道:“这有啥厉害的,你们年轻人脑子活,学着可比我快多了……”
傅红兰有些意动,傅红英却道:“识字有啥用,咱们又不当官……”
胡玉凤瞅了这个愚蠢的外甥女一眼,有些无语。